原创插画
喵喵夏文
鱼翘
今天是大家呼声很高的中药药理故事哦～
01
凉城，万宝斋。
白蔻正与婢女在挑选首饰玉器，突然收到消息，说她的祖父出事了。
她急匆匆赶回家，看到弟弟白幕揪着甘菘的衣领，目眦欲裂。
白幕眼圈发红：“姐姐，是他！是他害死了祖父！”
甘菘连连摇头：“我没有！白蔻，你一定要信我！”
白幕说，祖父是喝了甘菘亲手煎的药后呕吐倒地，郎中赶来时祖父已经瞳孔放大，回天乏力。
甘菘说，他的确为白老太爷煎药，但煎药步骤与往日无异，不知道为何白老太爷会突发疾病。而白老太爷发病倒地时，嘴里一直喊着白幕的名字。
白幕气急：“我今日一早就去巡视酱料场，听闻祖父出事才飞奔回来，酱料场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。当时只有你在祖父身边，你怎能暗害我祖父后还污蔑嫁祸于我？”
白蔻看着这两个男人，一个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弟弟，一个是与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，她一时竟不知道该信谁？
她想到出门前祖父还笑眯眯地在曲廊下赏花，慈爱地叮嘱她早点回来。不曾想才过半天，竟已骨肉离散，阴阳两隔。
仵作过来验尸，证实白老太爷死于毒物，至于是什么毒，还有待查验。但白家厨娘和好几个丫鬟都能证实，从煎药到倒药、端药都是甘菘一个人完成的，未经他人之手。
管家作证说，老太爷喝药前，还跟他说白幕长大了，该给他说一门好亲事。大约他毒发时念叨着白幕，也是因为放心不下他。
甘菘被衙役带走，白蔻扑在祖父身上，痛哭失声。
02
办完祖父的丧事后，白蔻几近虚脱。每每想到祖父，她都泪流满面。
她父母早丧，是祖父独力将她抚养长大的。祖父上了年纪后，常思念早逝的发妻，还渐渐产生癔症。他又因肠胃不调而有肠胃疼痛症，须以甘松香、木香、香附、沉香、陈皮等煎水服用。
甘松香能收湿拔毒，其芳香能开脾郁，醒脾气，对于白老太爷的心腹卒痛甚是有效。可家里的小厮们总也掌握不好火候，煎的汤药发挥不出最佳药性。
甘菘一族前身为甘松香，最了解甘松香的药性。他自告奋勇为白老太爷煎药，一煎就是三年，从未间断。
白蔻心乱如麻，她不相信甘菘是凶手。甘菘对她的祖父孝敬恭顺，对她也有礼有节。如果他真的包藏祸心，这三年里有的是机会，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痛下杀手？
七天后，官衙传来消息，甘菘已认罪画押。他想霸占白家的产业，被白老爷子察觉了，便痛下杀手。
白蔻听闻甘菘被判决秋后问斩，顿时瘫软在地。
三年前，甘家因为一桩案子受牵连，家道中落，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甘菘拿着婚书上门时，不知道多少人劝白老太爷悔婚，不能把娇养大的孙女嫁给一个穷小子。
但白老太爷不是背信弃义之人。他不但不嫌弃甘菘，反而将他留下，把他当孙子看待。
甘菘也表现得不卑不亢。他说如今身无长物，不敢妄想太多，只求有片瓦遮身。他还将婚书交给白老太爷，承诺说若白蔻及笄后不想与他成婚，此婚书便当是还她自由。
如此磊落的甘菘，真的会是凶手吗？
03
白蔻想去找甘菘问个清楚明白，但衙役说，死刑犯不能探视。
她正寻思着去库房提些银子去打点衙役，却听到下人来报，说酱料场的酱缸崩垮了。
白蔻立即变了脸色！
白家世代以酿酱为生，有酿酱世家的美称。白家所产酱料远销京都，深受各位饕餮食客的喜爱。
要酿出一缸完美的酱料，材料、温度、火候、盛酱缸等都要严格把控，而酱缸崩垮最容易引起整个酱房的酱料腐败。
白蔻匆匆赶到酱料场。她刚踏进酱料房，就闻到一股腐败的气息，而被腐败酱料崩裂的酱缸碎片掉在地上，酱料还在往外冒。
白蔻迅速命人将坏掉的酱料端出去，并拿来石灰撒在地上，吸掉腐败的气味。等到再也闻不到腐败气息时，她才揭开另外一缸酱料，细细闻嗅。闻到味道有异时，就让人抬出去。
整个酱房几百缸酱料闻下来，她已经两腿虚软，站都站不直。
白蔻百思不得其解，这批酱是她盯着场子里的老师傅制作的，无论是制酱的材料、酱缸的烘干、炒麦加入的份量，还是熬酱的火候，她都亲自监督。
就连封缸时，也是她尝过酱后才贴上封条放进酱房的。她对自己有信心，可是酱料还是腐败崩坏了酱缸，问题到底出在哪里？
04
白蔻在酱料场仔细巡查了好几遍，终于发现酱房外的水道有异样。
酱房四周开了水道，引了山上的泉水降温，以防酱料因为温度过高而腐败。如今水道却被淤泥和烂叶堵塞，活水变成死水，难怪酱料会败坏。
白蔻命人修复了水道，惩戒了看护不力的下人。
白幕看着损坏过半的酱料，痛惜地说：“这些酱料全都要丢弃？有些只是略微变味，并没有太大影响。若舍弃这批酱料，恐怕秋后不能如期出酱。”
白蔻斩钉截铁地说：“那就按之前说好的，双倍退还订金，我们不能砸了白家的招牌！”
白幕失落地说：“姐姐，都怪我没用，才累得你一个女流之辈为了家业抛头露面。若姐姐信得过我，我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。”
白蔻笑了笑：“酱料场你不用操心，祖父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考取功名，光复你白英一族，才算他不负老友所托。”
白幕的祖父与白老太爷是至交好友，两家又是远亲，白幕算是白蔻的远房表弟。
白幕的家人因为瘟疫离世，七岁的白幕被白老太爷收养，白蔻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。
如今祖父猝然离世，白蔻不得不扛起酱料场的重任。
此刻，酱料场里晾晒着芥菜、鱼料、贝肉、香菇等制酱材料，一阵风吹过，空气里是各种食材杂糅的香味。
白蔻觉得心头压满了郁气，只有在这些她从小闻惯的酱香味中，脑子才能得到片刻清明。
05
又过了几天，白蔻在家刚躺下午休，酱料场的管事突然飞奔来报，说一阵雷雨骤降，大部分酱缸都被滴入雨水，酱料变了味。
白蔻倏然变了脸色。
夏天的日光正好，需要把酱缸抬到露天晒场上晾晒，收集夜露，再经日光照射，浸晒渗透到酱料里去。正所谓采天地之灵气，集日月之精华。
但晒酱期间，万万不能接触雨水，因为雨水会让酱料变质。
为此，酱料场备着防水的油布，又请能工巧匠做了滚槽。只要天上有乌云飘来，打开滚槽，片刻便能让油布遮蔽整个晾晒场，以免雨水滴入酱缸。
白蔻赶到酱料场，厉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管事嗫嚅着说，遮雨油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无数个小孔洞，雨水从洞中滴落进酱缸里。
白蔻面含怒意。若说上次酱房水道堵塞是下人巡视不力，那么这次油布漏雨，绝对是有人蓄意破坏。
这些年，盯着白家酱料配方的人不少，但白老太爷说这是白家的传家之宝，概不外传。
如今白老太爷刚去世，就有人朝白家下手了。
没过几天，白家酱料场出不了酱的事流传出去，登门退订金的人不少，想买断白家酱料配方的人更多，但都被白蔻婉拒了。
晚上，白蔻与白幕在饭厅用饭。白蔻没什么胃口，勉强喝了半碗竹荪鸡汤。
白幕说，如今库房的银票已经全部赔付出去，想要度过这次难关，只怕不容易。他小心翼翼地问：“姐姐可曾考虑过将配方卖了，救白家于水火之中？”
白蔻无奈地笑了笑：“实在不行，就卖田卖地吧，配方是绝对不能卖的。”
白幕的脸色变了变。
一时姐弟俩都愁眉苦脸，白蔻看见白幕借酒消愁，也抢过杯子仰头连喝了几杯。
白幕劝不动她，索性由她去。
06
月上中天时，白蔻已经醉得神志不清。
白幕朝身旁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。
管家会意，喊了两个人过来，将白蔻连扶带拖，送进了白幕的房里。
白幕进了房，栓上门。他缓步走到床旁，眼神复杂地看着白蔻说：“你跟那个死老头一样，冥顽不灵！”
他走到多宝格旁，打开抽屉，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和朱砂盒子。
他俯身抬起白蔻的手，正想让她的手掌沾了鲜红的朱砂泥，在那张纸上盖上手印时，白蔻突然睁开眼睛，冷冷地盯着他问：“因为祖父不肯如你所愿，卖掉配方，你就要毒害他吗？”
白幕被她吓了一大跳，朱砂盒子跌落在地。
他脸色大变：“你.....你装醉？”
白蔻看着飘落在地上的酱料配方买卖契约书，冷笑：“你拼命灌醉我，不就是为了趁我神志不清时让我盖下手印，转让配方吗？可惜让你失望了，我白蔻天生有解酒毒之功效。若我不装醉，又如何能察觉你的狼子野心？”
白幕眼神阴鸷地盯着她：“看来你对我有所怀疑，才装醉提防。既然如此，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我要配方，也要你！”
白蔻震惊地瞪大眼：“你疯了？我是你姐姐！”
白幕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：“我跟你不是血缘至亲，你算哪门子姐姐？死老头也说你已订婚，婚嫁与我无关。凭什么？跟你一起长大的是我，不是甘菘！”
“你们口口声声说把我当一家人，可我百般恳求，死老头也不肯让你嫁给我。你们处处提防我，只让我负责采买送货，从不让我看酱料配方。老头子死后你宁愿抛头露面，亲自打理酱料场，也不愿意将酱料场完全交给我。我算什么？我不过是一条替你们白家做事跑腿的狗！”
白蔻没想到他竟然会喊出这么一番话，一时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她一直把他当还没长大的孩子，不放心让他独挑大梁，没想到在他心里，竟成了她提防他的罪证。
07
此刻的白幕，眼神阴冷，面容扭曲。
白蔻语气艰涩地问：“就因为这样，你就要害死祖父，毁了白家吗？”
“对！”白幕冷笑，“老头子明知道我的心意，还许诺一年后就给你和甘菘操办亲事，他这是明晃晃地往我的心口插刀！我得不到的东西，别人也休想得到！等我拿了配方，自然能飞黄腾达，白家还有什么必要存在于世？”
白幕说，他知道祖父每次喝药后，都要喝一杯茶。他往茶水里加入高浓度的白英汁。祖父毒发后，那把茶壶被他买通的小厮悄悄拿走毁掉了。
两次往酱料场动手脚的人也是他，就是为了无法如期出酱，好让白蔻走投无路，卖掉配方赔付订金。
白蔻心里发寒，无法将眼前这个眼神癫狂的人，跟她记忆中温文尔雅的白幕联想在一起。
若不是见到他亲口承认，她还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白幕一手主导的。
白幕看着白蔻，眼神里闪过诡异的亮光：“原本我还想等你将配方交给我，我就娶你为妻。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事，择日不如撞日，我们今日便洞房吧。”
白蔻大惊，抬起手腕猛地摇了摇，她腕间系着的铃铛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。
白幕欺身逼近她，正想去撕她的衣服时，木窗突然被人踹坏，有人飞身而入，一脚将白幕踹倒。
白幕猝不及防，被踹得飞撞到床柱上，顿时感觉肋骨剧痛。
他抬头一看，竟是甘菘之前的贴身小厮石头！
甘菘入狱时，石头悄悄离开了，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，没想到如今却突然出现在这里。
石头身手矫健，气势逼人，明显是个武功高强的练家子。他将白蔻护在身后，警惕地盯着白幕。
白幕根本没想到，白蔻竟然还留有后手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头带着白蔻跑了。
08
石头护着白蔻出了白家，带她去客栈投宿。
沉默寡言的石头说：“小姐，您受惊了。你安心睡，我在房外守着。”
白蔻黯然地想，今晚的冲击确实太大。她心目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弟弟，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！
若不是甘菘被衙役带走时，以嘴型告知她有事找石头，她今日未必能全身而退。
从石头查到的证据，白蔻才得知白幕早就与知府大人勾结上了。知府想要白家的配方，想要这独家配方能带来的白花花的银子，而白幕想要她和酱料场。
他们狼狈为奸，先是暗害她的祖父，嫁祸于甘菘。纵然甘菘坚持不认罪，他们还是强按着甘菘的手摁了手印。
他们再布下陷阱，一步步夺取配方。
第二天，白幕在知府师爷的陪同下，来找白蔻谈条件。
白蔻说，她要甘菘完好无损地出狱，并要求一辆马车，送他们去往梁国。
师爷冷笑：“白小姐好大的口气！若我一声令下，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。”
白蔻笑了笑：“从我决定跟你谈条件时，就已经将这条命豁出去了。我事前已经写好了陈情状子，搜集了知府大人跟白幕勾结，对甘菘屈打成招的证据。只要我一出事，就会有人替我上京告御状，到时你们都得一锅端，白家配方也将消失于世。你们若是不信，尽管试试，反正我贱命一条，换你们一群人不算吃亏。”
师爷顿时大惊失色。
最后，知府大人答应了白蔻的要求，以送她去往梁国为条件，换那些证据。但要她以鲎籽酱的配方，换甘菘的命，并永生不能再踏入凉城，否则格杀勿论。
鲎籽酱是白家最宝贵的配方，是以鲎鱼的鱼籽、珠肉和血液为原料制作的酱料。鲎籽爽脆弹牙，制出来的酱也风味独特，是进贡佳品。
白蔻答应了。她不怕他们耍花招，那些证据她已经托付给江湖门派，必须等他们安全到达梁国，才会送到知府手中。
甘菘被虐打得遍体鳞伤，幸好没伤及筋骨。白蔻以鲎鱼尾烧制的碳粉为他止血疗伤，见效甚快。
09
离开凉城那天，白蔻提出要带走她珍藏于地室的一坛鲎籽酱。
白幕断然拒绝。他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，鲎籽酱非常难得，价比黄金，一坛子那得值多少银子？
马蹄声声，车里的人渐渐远离了凉城。
甘菘想到没能为白老爷子申冤，非常失望。但看着白蔻，他忍不住感叹：“幸好还能保全你，一切还是值得的。”
白蔻也红了眼眶。他早就怀疑白幕对白家有异心，可惜祖父不听他劝。若不是他以身犯险，故意被抓走，让白幕得意忘形露出马脚，被石头搜集到了证据。这会儿的她，说不定早就没命了。
她说，且等着吧，好戏还在后头。
不过半月，凉城传来消息，白幕借鲎籽酱毒杀了知府一家，证据确凿，被判斩立决。
甘菘带着白蔻和石头折返凉城，亲眼目睹了白幕被斩杀于菜市场。
甘菘问白蔻，如何得知他们会反目成仇？
白蔻说，鲎鱼的血液为蓝色，甚是稀罕。从她发觉白幕有异心后，就知道他必定会盯上鲎籽酱。他若能得此酱，必定会首先孝敬知府。
成年鲎鱼是没有毒的，但幼鱼有毒。无论是煮还是烤，都祛除不了毒素。
她特地制作了一坛鲎籽酱，酱里所用的鱼籽取自成鱼，但所用的鲎鱼肉及血液均是取自于幼鱼。知府一家享用了，自然会毙命。
而白幕作为赠送鲎籽酱的人，也逃脱不了干系。
她当初交付的证据，都是命人誊写的仿本，正本还在她手里。如今两个恶人都已丧命，他们不必再担心被人追杀，可以为白家讨回公道。
即便白家的酱料配方已经流传出去，也没太大影响。白家酱料能传世数百年，靠的不是配方，而是白蔻一族的血脉传承。任何人也无法掠夺走一个家族的精魂。
甘菘没想到她竟心思玲珑至此，一时又惊又喜：“白幕毕竟与你一起长大，那时我没把握你会信我，没想到......”
“为什么不信？”白蔻反问，“当初你逃难来到白家，我既然默认了与你的婚事，就做好了与你患难与共、祸福相依的准备，我不信你信谁？”
甘菘激动地将她拥在怀里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他以为自己为她做得足够多，没想打她给予他的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。
白蔻想起三年前初次见他，他站在杏花春雨下，眼神清澈而干净，就像晴朗时的浮云。
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。她相信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，内心必定也干净澄澈。
那时她便决定，要与这个男子携手一生，恩爱两不疑。
·End·
PS：本故事纯属虚构，主人翁为几味中药。
白蔻：别名白豆蔻，药食同源的常用香料。能温中行气，固肠止泻，消宿食，解酒毒。
甘菘：别名甘松香，能行气止痛，开郁醒脾。用于中焦寒凝气滞，脾胃不和。
白幕：别名白英，有小毒。祛风利湿化瘀，常用于湿热黄疸、风热头痛、风湿性关节炎等。大剂量服用会中毒。
鲎（hòu）鱼：血液为蓝色，幼鱼有毒。能清热解毒、平肝潜阳、活血化瘀。鲎尾碳可止血，鲎珠能清热解毒。
这是中药药理故事的第八篇，故事是独立的，前面没看完全不影响这篇的理解。想看前几篇的
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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